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丙 禅宗

《释教【三字经】讲话》 by 释南亭

2016-8-16 22:42

  禅宗的“禅”,印度话叫“禅那”,禅那译成国语是“静虑”。静者止息,虑者思虑,就是将意识上的浮思乱想停息下来。进一步的说法,清净的心体上,本来就没有妄想,妄想如天空里的浮云,清净心好像太阳,太阳上虽然没有浮云,但浮云能遮蔽太阳。所以,修禅的初步工夫,且先使此心静如止水,积之久矣,自然能体会到“本无烦恼,原是菩提”。修禅的禅师们,专门以禅教人,因而就成为一宗。经文上说:

  【传心印,为禅宗,佛拈花,迦叶通。】

  “心印”,禅宗的术语叫心心相印。上一个心字,是师父的心,第二个心字,是徒弟的心。徒弟的心,要和师父的心,两相契合,做徒弟的才算得到了师父传心的法要,所以又叫做以心传心,或者叫“传”心印。都如永嘉玄觉大师参礼六祖惠能大师,两下经过了一番辩论之后,六祖说:“汝既如是,吾亦如是。”这就是最好的例子。“为禅宗”者,以心心相印,为传法的必要,这一传统的规矩,使普天之下凡属修禅的佛弟子,皆要遵循而不敢逾越,所以就演变成一宗。

  “佛拈花,迦叶通”者,这是告诉我们禅宗的起源。《大梵天王问佛决疑经》上说:大梵天王,以金色波罗花,供养释迦牟尼佛,佛陀“拈”着金色波罗“花”,而目光却向左右在会的大众扫射,大众茫然,不解佛陀用意的所在。唯有摩诃“迦叶”尊者,坐在本位上,面露着笑容。佛陀知道这是迦叶尊者会心的微笑。于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大众说:“我有正法眼藏,涅槃妙心,实相无相,微妙法门,传授摩诃迦叶。”这就是禅宗的起源,而迦叶尊者,也是禅宗的初祖。

  佛陀是各宗的通祖,只应当称佛;祖是继承佛陀而后,专弘一宗。都如迦叶尊者固然是禅宗的始祖,优波离尊者也是律宗的始祖,佛是佛,祖是祖,不可以混为一谈。台湾省的同道们,往往将“佛祖”并称,那是错误的。

  假如有人问:佛陀的心印,何以唯独传给摩诃迦叶呢?这应该知道,佛陀在世,悟道的人,由佛陀为他印证。佛陀灭度以后,若无正传,万一落于偏邪,那就贻害不浅。因此,乃以资格最老的迦叶为初祖,俾便次第相承,并且交付衣钵以为“信”的表示。有人幸而能悟了道,必待祖师印证而后,才可算得正悟。所以,祖师门下悟道弟子如蔴似粟,而付法传衣,必待适合的人,不然,则宁缺毋滥。在这一方面说起来,西天二十八祖,东土的六代,皆在灵山会上一时印定了。

  【授阿难,为二祖。次第承,皆可数。】

  “阿难”尊者,是释尊的堂弟,以初二果声闻弟子的身份,为佛陀当侍者,在十大弟子之中,算是多闻第一。释尊灭度后,迦叶尊者领导结集三藏,而经藏就是阿难尊者负责升座宣读的。经藏结集而后,迦叶尊者,即将禅宗的法服“授”与阿难,“为”禅宗第“二”代“祖”师。

  阿难尊者以下,那就是:商那和修、优波毱多、提多迦、弥遮迦、婆须密、佛陀难提、伏驮密多、胁尊者、富那夜奢,计有十代,“次第”相“承”。如果将禅宗的典籍,如《付法藏因缘传》,或《五灯》之类的书打开来一看,则明明白白,“皆可”以“数”得出来的。经文上说:

  【第十二,号马鸣,造起信,大乘兴。】

  禅宗代代相承,传至“第十二”代祖师的时候,法号叫做“马鸣”。马鸣的身世,很不平凡,他本来是过去世的大光明佛,以八地菩萨的身份来到人间弘扬佛法,所以一般的经论上都称他为马鸣菩萨。

  “造起信,大乘兴”者,马鸣菩萨是佛陀灭度后六百年左右出生于中印度的。在马鸣未出世以前,婆罗门教死灰复燃,而且相当兴盛。声闻乘的佛教,派别固然分歧,同时受到婆罗门教的排挤,气势也逐渐没落。大乘佛教的崛起,是佛教由没落而趋于灭亡的一剂起死回生的灵药,但大小乘、空、有的争端,也由隐微而趋于明朗,可以说是当时教海的波澜。马鸣菩萨虽绍继富那夜奢尊者之正统,而为禅宗第十二代的祖师,但是,马鸣菩萨不肯保守禅宗直接单传和不立文字的旧说,并且采集百部大乘佛经的要义,“造起信”论来“兴”隆“大乘”。

  《大乘起信论》,以一心二门三大之义,统摄佛法,融贯诸宗,实际上就是一部佛学概论或通论,且有调和大小乘、性、相、空、有的妙处。

  第十二讲

  各位听众!第十一讲,关于禅宗的第十二代祖师马鸣菩萨,已约略讲过,今天应该讲到第十三代的祖师了。但是,第十三代迦毘摩罗尊者,无甚特殊,所以把他略去,而讲到第十四代祖师,龙树菩萨。经文上说:

  【十四祖,名龙树,入龙宫,华严遇,传世间,法雨澍。】

  “龙树”在佛灭度以后七百多年,出生于南印度婆罗门家。龙树在青年的时候,也很顽皮,他曾和知己的朋友三人,跟着一位术师学隐身法。学成了以后,一齐跑到王宫里,寻觅宫女而为淫乐。国王受到他们的困扰,经过很长的时间,才觉悟出这是善于隐身法的人在作祟。于是紧闭宫门,以千百个人持刀乱砍一阵,龙树的三个朋友先后都被砍死,龙树本人呢?他很机警,他躲在国王的身后,所以侥幸不死,但他已悟到欲乐为一切苦恼泉源。因此,马上跑到山里,找了位师父落发出家而受戒了。

  龙树确实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。唐译《楞伽经》上,释尊曾经说过:“未来世当有,持于我法者,南天竺国中,大名德比丘,厥号为龙树,能破有无宗,世间中显我,无上大乘法,得初欢喜地,往生安乐国。”在佛经上得到释尊悬记的,除马鸣而外,就很少了。同时,因为龙树是初欢喜地菩萨,所以经论上大都称呼他为菩萨。

  “入龙宫,华严遇,传世间,法雨澍。”者,龙树出家而后,曾经遍礼五印度佛教的圣迹。在灵鹫山的一座宝塔中,曾遇到一位老比丘,送了他不少的大乘经典,他读过了以后,于大乘佛法,深生爱好。龙树到底是再来人,大乘佛经打开了他的智慧之门,但是,他对已经读过了的大乘佛经,并不满意,于是走遍五印度,读尽了所有的佛经,终觉得奥义未尽。由于不满意的情绪,使他忽然生起野心来了。他想别树一帜,别立教戒,变更衣服的形式,招揽徒众,以便发挥他自己的自由意志,但也不想距离佛法太远。这和现在佛教中教内教外有领袖欲的人一样,各树一帜,谁不管谁,谁也不受谁管,使佛教呈现支离破碎的局面,唉!不必说它了!

  总算是万幸,龙树菩萨在这“盲人骑瞎马,夜半临深池”最危险的当儿,有一位大龙菩萨,把他接“入龙宫”里去了。龙宫里宫殿巍峨,庄严灿烂,那是不必说了。另有一座藏经阁,阁子里以七宝为函,珍藏了千千万万卷的方等经典,只拿“华严”经来说吧,上本《华严》,有十个三千大千世界微尘数偈,一个四天下微尘数品;中本《华严》,有四十九万八千八百偈,一千二百品;下本《华严》,有十万偈,四十八品。龙树菩萨,一见到这无数的宝藏,深感到意外的满足。然而,因为我们这南阎浮提,人根陋劣,龙树菩萨,凭他的记忆力,诵得下本,返回到人间,写成梵荚。然后,世界上才知道有所谓《大方广佛华严经》。这就是“传世间,法雨澍”的解释。雨是能生长百谷,润泽干枯的恩物;而佛法能解除众生心理上的热恼,生发智慧,所以叫“法雨”。澍者,降落的意思。

  【造诸论,施甘露。】

  龙树菩萨诵得下本《华严》,流传人间以后,众生的愚笨,对这汪洋浩瀚的大经,感到无从下手,所以,又造了一部十万偈的《大不思议论》,用以解释《华严》。可惜的是,这部论竟失传了,现在我们所仅能看到的,只是藏经中的一部《十住毘婆沙论》,那便是《大不思议论》中解释第二地菩萨的文。其次,又造《无畏论》十万偈。为了解释《大般若经》,又造了《大智度论》十万偈,还有和般若同一系统的《中论》、《十二门论》。这两部论,是专门发挥“缘生性空”的毕竟空理,而与弥勒唯识法相一系,专门发挥“胜义有”而相抗衡。这就是经文中所谓“造诸论”。这许多论文,都是本着佛陀的意旨,为众生解黏去缚,却除热恼,所以称为“施甘露”。露是露水,甜的露水叫甘露。古时候的人,以为天下太平,上天必降甘露以为瑞应。《资治通鉴》上载汉明帝永平十七年正月,显宗皇帝祭谒光武皇帝陵墓的一天,“其日降甘露于陵树”。这是最好的证据。

  谈起龙树菩萨来,他的历史真够辉煌。都如,一部《大方广佛华严经》,由于龙树菩萨,才得流传人间,所以,华严或贤首一宗,都以龙树为开祖。北齐慧文禅师,读《中论》“因缘所生法”的一偈,发明一心三观之旨。天台宗即取以为立宗的基础。《中论》是龙树菩萨造的,当然天台宗也以龙树为开祖。至于三论宗,三论中的《中论》、《十二门论》,都是龙树的作品,三论宗以龙树为开祖,又是不争的事实。相传,南天竺国有一座很大的铁塔,收藏了密宗全部的宝典。龙树菩萨在偶然的一个机会之下,进入铁塔,遇到金刚萨埵菩萨。金刚萨埵嘉许龙树菩萨的智慧,于是传授他两部大法。两部大法者,就是金刚、胎藏的两界。翻开《佛学大辞典》一九三三页,对于这一问题,有一个简单的叙述。那么,照此说来,世界上之有密宗,是由于龙树,龙树菩萨为密宗的开祖,又是众所公认的了。经文上又说:

  【廿八祖,达摩尊,来东土,示性真。】

  上文说的是龙树菩萨为禅宗的第十四代祖。龙树以下,一脉相承,辗转(16)传到菩提“达摩尊”者,为西天第“二十八”代“祖”。他将禅宗传“来”了中国,为“东土”禅宗的第一代祖。

  达摩尊者是怎样的一个人?又如何的传来禅法?值得说一说呀!菩提达摩,我们简称他为达摩,是南印度香至国王的第三王子,刹帝利王种。生性淡于功名富贵,欣爱至教,乃出家作沙门,遇般若多罗尊者,付以心印,并告诉他说:我看震旦国人,颇有大乘风气,你可将我的大法,传到彼土去,可以使佛种不断!达摩尊者在他的祖国弘扬佛法很多年,等到机缘一到,就附乘商人的船舶,由水路而到达广州登陆。那个时候,正是梁武帝当国,笃信佛教,护持、弘扬,常常见于他的行动。广州的地方官,见到一位外国高僧入境,很快的奏报到武帝。达摩到了当时都城的建康,也就是现在的南京,梁武帝马上召见。两下见面以后,梁武帝很直率的问道:“朕造寺、写经、度僧,不可计数,有没有功德?”达摩尊者说:“毫无功德,这不过人天小果,有漏之因,如影随形,暂时似有,终无实在。”那么,“如何是真的功德呢?”达摩尊者说:“净智妙圆,体自空寂,如是功德,不以世求。”帝又问:“如何是圣谛第一义?”尊者曰:“廓然无圣。”曰:“对朕者谁?”尊者曰:“不识。”梁武帝对于尊者的话,感到没头没脑。达摩尊者也因为武帝不是一个知音者,于是渡江而北,止于河南嵩山少林寺,面壁而坐。达摩尊者对梁武帝的一些答词,便是经文上的“示性真”。也就是说,达摩尊者的话,皆是直显心性的。

  【离文字,要亲证。】

  “离文字,要亲证”者,达摩尊者,传来是修禅的法门。修禅的法门,是不立“文字”,教外别传,全凭修禅的人,用直觉的功夫,直下向心源探讨。不立就是“离”;“要亲证”者,禅宗所以不立文字者,文字不论如何高妙,说理如何深刻,终是纸上谈兵,隔靴搔痒。我们多看看古来禅师的语录,谈心说性,提出三两则公案,很足以惊世骇俗。但是,自家没有打破黑漆桶,碰着娘生鼻孔,便是拾他人的余唾,三十夜到来,抵不到半文钱用。咳!惭愧!惭愧!“要亲证”的三个字,我自己当时时提高警觉。

  注释:

  (16)辗转:原书为“展转”。文中凡是出现“辗转”一词,原书皆为“展转”

  第十三讲

  各位听众!上一次已经将中国禅宗的初祖达摩大师简单的历史,向各位介绍过了。现在讲到第二祖慧可大师。经文上说:

  【有慧可,得心印。】

  关于二祖慧可的事迹,我想分两点来说:第一、没有接近达摩大师以前的慧可。达摩大师面壁九年,当然是他的曲高和寡,虽然满眼都是人,却没有一个知音的人,废话说了干什么呢?但是,他虽然不理任何人,而佛弟子们却放他不过。因此,远远近近,还是有不少的人来亲近而求教于他的,而慧可大师就是其中的一个。

  据《景德传灯录》上说,慧可大师,是河南省武牢地方的人,俗家姓姬。父亲是一个乐善好施的善人,遗憾的是偏偏没有儿子。因此,老夫妇就时常的向佛神祷告。祷之既久,果然,有一天夜里,感到红光满室,他的母亲也就因此怀孕,生下来以后,就取名叫做光。光从孩提之时,就不屑与群儿为伍。稍长,喜欢读书,尤其是爱谈玄理,至于家人生产的事业,更不屑一顾,只有名山大川,是他读书余暇最欢喜游历的地方。后来,在偶然的一个机会之下,他读到佛经,因读佛经而启发了他的出世思想。于是辞别父母,去洛阳龙门香山,依宝静禅师落发出家,并且受了具足大戒。跟着,就遍学大小乘经论。当他三十岁的时候,又回到香山,专用晏坐的工夫,有八年之久。有一天在寂定之中,见一神人对他说:“你不是期望证到极果吗?何必滞留在这地方呢?大道距离你不远,赶快向南方追求去!”慧可自以为获得神人的帮助,因而改名叫神光。但是,奇迹的出现还不止于此。因为他在见到神人的第二天,忽然感到头痛,别人赶忙要替他请医生,说也奇怪,空中忽然有声音告诉他们说:“这是换骨,不是头痛。”慧可于是将夜来见到神光的奇事,告诉他的师父,师父再看看他的头骨,居然五峰秀出。因而很惊讶的说道:“啊!你这是吉祥相,你对于佛法,必定有极大的证悟,神叫你向南,那么,达摩大师在南方,他一定是你的良导。”

  向下第二点讲到慧可大师得法的经过。慧可受到师父的指教,于是,直造嵩山少林寺,朝夕亲近。而达摩大师呢,他仍然是不理不睬。慧可置身于这尴尬的场面之中,经过他反复思惟,才知道,道不是信手可以拈来的东西。教主释迦牟尼佛,为了求道,曾经舍身饲虎,割肉喂鹰,我又是什么人呢?如在这短时间内,便想有所收获,岂不是梦想!刚好,这一年十二月九日的夜里,天空里下着很大的雪,慧可因侍候大师而站立在雪中,直到天将萌明。雪的深度,已淹过了他的膝头,仍是坚立在雪中,毫无倦容。由于这艰苦的表现,却使达摩大师,深沉如古井无波的心,激起了大悲的涟漪,忍不住掉过头来,问慧可道:“汝久立雪中,当何所求?”慧可求法的心切,知道大师受了他的感动,不觉泪流满面的说:“惟愿和尚慈悲!开甘露门,广度群品!”我们看!慧可的话多么冠冕堂皇,他的苦求,并不完全为了自己,而是为了一切众生。达摩大师总应该准如所请了吧!但是,并不那么简单。大师用很沉重的语气对慧可说:“诸佛无上妙道,必须旷劫精勤,难行的要能行;难忍的要能忍;哪能以小德小智,轻心慢心,就妄想证到真乘,简直是徒劳无益。”慧可听过大师的教诲,离开了雪地,找到了一把利刀,砍断了自己的左臂,将血淋淋的手臂,放置在大师的面前,大师审知神光是一个真正的法器,才点首示意说道:“诸佛最初求道,无不为法忘躯,你现在有这样的忍力,断臂我前,求亦可在,因而为神光改定法名,叫做“慧可”。慧可乃进而作求法的请词说:“诸佛法印可得闻乎”?达摩大师说:“诸佛法印,非从人得。”慧可说:“我心未宁,乞师与安!”大师说:“将心来与汝安”!慧可沉默良久,然后说:“觅心了不可得”!大师说:“我与汝安心竟”。“断臂求法,达摩安心”的这一公案,大概是大师面壁嵩山初年间的事。因为《传灯录》上说:魏孝明帝,听到达摩大师的大名,迭次下诏书邀请,大师坚持不去。孝文帝又颁赐了摩衲袈裟,金钵,银水瓶等等的珍物,让至再三,不得已而后受下。自此之后僧俗人众,倍加信敬。迄九年已,乃召集一向亲近左右的门人,对他们说:“我要回我的祖国去了,临别之前,我愿意听听你们的心得。”这时候,一班门人都侍立在大师的左右,门人中的道副说:“如学人所见,以不执文字,不离文字而为道用。”大师说:“汝得吾皮。”这一批评,显得道副的见地尚属肤浅。大师又环顾左右问道:“还有人吗?”众中有一位名叫总持的女尼答道:“师父!学人以为如庆喜见阿閦佛国,一见更不再见。”大师说:“汝得吾肉。”门人中有名叫道育的说:“四大本空,五阴非有,而我见处,无一法可得。”大师说:“汝得吾骨。”道育以后,竟无一人再出来陈述自己的见处。因此,沉默了一个时间,大师又回顾慧可说:“慧可!你为什么不一言呢?”哪知道慧可走出班次,走到大师的座前,顶礼了一拜,回到位子上垂手而立。大师不觉欣然色喜而称赞慧可说:“汝得吾髓!”于是郑重其事的对慧可说:“昔如来以正法眼藏咐嘱摩诃迦叶,辗转而至于我,我今付汝,汝当护持!我现在并将这袈裟传授于汝,以为法信。”慧可又请求大师说:“传衣表信,还求师父为学人解释清楚!”大师说:“内传法印以契证心源,外付袈裟以定宗旨。向后去,人情浇薄,疑虑丛生。因为我是印度人,你是此方人,有什么凭据,得到我心印的传授。你现在受我的衣法,将来万一遇到法难,你可以将此衣和我的付法偈子,拿出来作一证据,庶几乎无碍于教化。我灭后二百年,这领袈裟可以停止传授,因为到那时,如来以心传心的法门,已经很普遍,无所用其怀疑。你还要知道,众生的根性极其复杂,对于佛法,明道者多,行道者少;说理者多,通理者少。但是,潜符密证,也是千千万万。你应当竭尽你的力量,阐扬大道,切切不要轻视未悟!因为,一念迴机,便同本得。我现在再付你一偈。”那偈语是:“吾本来兹土,传法救迷情,一华开五叶,结果自然成。”偈语说过了以后,复对慧可说:“我有《楞伽经》四卷,这是如来心地要门,足可以令诸众生开示悟入。”慧可大师得法的经过,讲到这里,算是讲完了。

  各位听众!我是参考杨仁山老居士的注语和《传灯录》而作如上的说法。假如再参考其他的书,如道宣律师《续高僧传》等,那问题就多了。都如达摩大师说:“我有《楞伽经》四卷。”这好像《楞伽经》为达摩大师所专有。而四卷《楞伽》的译者求那跋陀罗,早在他五十多年前,就到了中国,译出《楞伽经》四卷。《传灯录》是根据《五灯会元》和《宝林传》。然而,这三部书,关于《楞伽经》的传授,不如《续高僧传·僧可传》说得合情合理。《僧可传》上说:“初达摩以《楞伽经》四卷授与慧可说:我观察汉地,唯有此经,汝能依行,自得度世。”照这样的说法,在慧可初期亲近达摩大师的时候,就授与《楞伽》,同时《楞伽》也是汉地原有的经典。各位听众!我不是讲历史,我们只肯定的说,达摩大师,确有其人,历史上的矛盾,不去管他了。

  还有,达摩大师以心传心的禅宗顿教,虽然不立文字,教外别传,并不是废弃言教,否则的话,达摩大师何必提出《楞伽》四卷,作为印心的资料呢?同时,二祖慧可,就是精通六籍,而又由儒入释,深研经教的一个人。自此以后,禅宗的诸大老,没有一个不是博涉三藏的大通家。何况,传佛心灯的大迦叶,就是倡导结集三藏的人;二祖阿难更是持佛法藏,以多闻著称的一位。良以禅属于定,经教属于慧。定慧二门,如像车之二轮,我人之目、足,缺去一偏,皆不能施展其作用。至于六祖惠能大师,有人说他目不识丁,毋乃过甚其词。只因那个时候,佛教界的诸大师,多半沉滞于名相这搬弄,六祖故意示以不识文字,作抽钉拔楔的示范。不然的话,都如“心迷法华转,心悟转法华。诵经久不明,与义作仇家。无念念即正,有念念成邪;有无俱不计,长御白牛车。”一个目不识丁的人,能吐露出这样的好偈语来,宁非怪事!

  第十四讲

  各位听众!上一次讲的是东土禅宗第二祖慧可大师。现在讲到第三祖了,经文上说:

  【传僧璨,为三祖,信心铭,超千古。】

  二祖慧可大师,自从在达摩大师座下得法以后,专门弘扬向上一著的禅风,一方面在访求法嗣。一直到北齐天保二年,忽然有一位居士,年纪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,突然来到二祖的座前,却不肯报告他的姓氏、里居,只为二祖作礼而启请二祖说:“弟子身患风疾,请和尚为我忏罪!”二祖将手一伸,向来人说:“将罪来与汝忏!”居士思索甚久,很爽直的说:“觅罪了不可得。”“我与汝忏罪竟,宜依佛法僧住!”各位听众!“觅罪了不可得”,是摸索到罪性本空的边缘,所以二祖予以斩钉截铁的答复,使来人直下承当,并嘱咐他“宜依佛法僧住”,是何等的直截了当。那居士又继续问道:“今见和尚已知是僧,但什么是佛法呢?”“是心是佛,是心是法,法佛无二,僧宝亦然。”这是二祖的答复。那居士听完了,不禁恍然大悟的说:“今日方知罪性不在内,不在外,不在中间,心,固然是如此,佛法也没有别样。”二祖对于这一位居士的悟境,深深的赞许,对他的本身,当然更加器重。于是为他削去头发,披上僧衣,并且说:“这是我的宝贝。”因而为他取法名叫做“僧璨”。天宝三年的三月在光福寺受具足戒,从此以后,风疾也渐渐痊癒,便一直侍候在二祖左右有二年之久。二祖以为是时候了,于是嘱咐僧璨说:“过去菩提达摩,不惜跋涉万里,远来我国,以正法眼藏,密付于我,我今并达摩信衣,传授于汝,汝当慎重守护,无令断绝!”

  二祖在传法之后,又招呼僧璨说:“你虽然得了我的法,应该远处在深山,且不要从事宣化,因为不久要有教难。”僧璨请求二祖说:“你老人家既然已经未卜先知,何不为弟子说个详细!” “这不是我能知道的。”二祖说:“这是达摩尊者,转将般若多罗的悬记告诉我的。般若多罗所说的‘心中虽吉外头凶’。我算算年代,你恐怕要首当其冲,所以我教你善于趋避,犯不着做无益的牺牲。”这就是经文上的“传僧璨,为三祖。”

  各位听众!上文所说的“心中虽吉外头凶”者,就是指的北周高祖武帝宇文邕灭佛的事,周字肚子里,不是吉祥的吉字吗?按《纲鉴易知录》卷四上说甲午周建德三年五月,周废佛道二教,经像悉毁,沙门道士,并令还俗。《资治通鉴》一百七十一卷,所说的与《易知录》大致相同。

  周武灭佛的教难前一年,周武曾经召集文武百官、沙门、道士,齐集朝廷,讨论三教的存废。周武首先表示他对佛教的不满,竭尽毁谤的能事。当时有一位慧远法师,从容抗辩,使周武理屈辞穷,而心理上对佛教更加痛恨。建德三年的五月,又举行一次论辩,当时有一位法师,名叫知玄,又和周武抗辩了一番,在朝的文武百官,谁都佩服知玄的辞严理正,独有周武恼羞成怒,马上下诏书,勒令僧道还俗,经像焚毁。如果有谁胆敢掩护的话,和窝藏窃盗一样的办罪。后来周武消灭了北齐,如法炮制,又毁灭了北齐境内的佛教。据《佛祖统纪》上说:“当时被迫还俗的僧尼,有三百多万人。”这样一来,中国的北方,是无佛法可言了。周宣帝接位以后,虽然经高僧道林的请求,恢复佛教,然而止以俗服作菩萨僧而已!一直到隋文帝杨坚统一中国,佛法方稍稍恢复。然而,这固然是隋文帝生有自来,拥护佛教,同时,也因为周齐时代的高僧,隐伏于深山穷谷之中,这时候都恢复了僧相,致力于佛教。所以佛教的兴亡,在乎有没有人材罢了。

  经文上还有“信心铭,超千古”的两句,怎样讲呢?“信心铭”,是三祖僧璨大师作的有关禅宗的一篇文章。那篇文章开端的两句是:“大道无言,惟嫌简择。”止此两句,就已经道出修禅的要点。因为道体是不可思议的,如果以简择分别心去理会,那是一辈子也不能契会于道的。这篇文章有六百多字,可以说字字珠玉,所以说,“超千古”。超千古者,超越千古,没有人能赶得上的意思。以下讲到第四祖了,经文上说:

  【第四祖,名道信,知无缚,解脱竟。】

  僧璨大师接受了二祖慧可大师嘱咐以后,鉴于二祖法难的预言,隐居于苏州皖公山。法难的禁令渐渐的松懈了。又去太湖县的司空山,来来往往,差不多十余年的时间,没人知道他一定的行踪。一直到杨坚消灭了北周,统一中国,建国号叫做大隋。隋文帝开皇十二年间,有一位沙弥名字叫道信,在偶然的一个机会之下,遇到三祖。道信为三祖作礼而请求三祖说:“愿和尚慈悲,赐与我解脱法门!”三祖反过来讯问道信说:“谁缚汝?”“没有人缚我。”“既然没有人缚你,你又求什么解脱呢?”道信于言下大悟。据《景德传灯录》上说:“道信从此服役于三祖座下达九年之久。受具足戒以后,仍然侍奉三祖若干时期,三祖常常以微言大义,加以试探,知道他因缘已熟,于是传授他的衣法,而为禅宗的第四祖。”经文中的“知无缚,解脱竟。”大家应该知道了。

  道信大师既经得法以后,在唐高祖李渊,武德年中,安禅于湖北蕲春县的破头山。唐太宗李世民听到四祖的大名,曾经三下诏书,要他去首都讲道。第三次,派遣使臣的时候,叮嘱使臣说:“如果再不肯来的话,砍他的头。”使臣去到四祖的所在,传达皇帝的意旨,谁知道,四祖竟将颈项伸的漫长,让使臣去砍,使臣又不敢下手。乃将这情形,转奏太宗,居然博得太宗分外的信仰,而下诏颁赐了许多的珍物。皇帝下诏书邀请,说不定有国师的希望,这种特殊的光荣,在他人求之不得,而四祖却视之蔑如。现在的人,不管职衔的大小,获得了,总以为是一份光荣而到处炫耀,所以古今人相去太远了。现在又讲到第五祖了,经文上说:

  【五祖忍,居黄梅,东山上,道场恢。】

  五祖,法号弘忍,湖北黄梅县的人。所以说:“五祖忍,居黄梅。”

  五祖原来是破头山的一位栽松道者,曾经在道路上遇到四祖,问四祖说:“诸佛法道,可以开示我吗?”四祖将那个问法的人端详了一番,然后答复他说:“你老了,我开示你,有什么用呢?你如果再来,我一定会等待你!”栽松道者明白四祖的用意,于是辞别而去。适逢路边河下,有一位浣衣少女,栽松道者站下脚来,向那少女说:“借一宿,可以吗?”有父兄在,少女头也不抬,断然回答了栽松道者。哪知道少女竟因此怀孕了。父母以为闺女怀孕是莫大的耻辱,将女儿驱逐了。及至生下来以后,竟是一个男孩。他母亲因为无以为生,于是将孩子抛到水里去了。真是怪事,这孩子入水而不沉,又能逆水而上流,而且气体鲜明,相貌端正,母亲看着,觉到舍不得,竟又把他抱起来,过乞食的生活而将他养大了。这孩子后来遇到四祖,四祖摸摸他的头,“孩子,你姓什么?”孩子说:“姓是有,不是常姓。”“我是问你姓什么啊?”孩子说:“是佛性。”四祖说:“依你说,你好像没有姓啊!”孩子说:“性空故无。”四祖料知道,这是法器,于是就传了他的衣法。“东山上,道场恢”的两句,留待下次再讲。

  第十五讲

  各位听众!在第十四讲中,讲到四祖道信大师和五祖忍有关姓氏的问答。四祖的问答,在俗谛的一边,五祖的答复在真谛的一边。我们看吗,“性是有,不是常性,是佛性,性空故无。”禅学里面,所谓言言见谛,语语朝宗,五祖忍的答词,可以当之而无愧的。四祖因五祖的答词而赏识他的见解,于是,和他的母亲商量,让他出家受戒。五祖得法以后,就驻锡在黄梅东山,大阐宗风,座下的住众,经常都在五百人以上,这就是经文里“东山上,道场恢”的解释。恢者,恢宏扩大的意思。向下讲到第六祖了。经文上说:

  【第六祖,名慧能,传衣钵,道大行。】

  (丁福保居士《坛经笺注》引《全唐文》,“慧”作“惠”。)慧能大师,岭南新州人,俗家姓卢,家里很贫穷,而生性至孝。每天跑到山上去砍点树柴,卖出钱来,买些油米供养他的寡母。某一天,打柴回来,停留在一家旅馆的檐下休息,忽然听到有人在诵经,他对于经文很能领会。

  于是,以谦虚的态度,“请问客人诵的是什么经?

  客人说:“《金刚般若波罗蜜经》。你懂得吗?”客人很惊奇的反问。

  六祖说:“我懂得一点。”于是,将刚才听到的几句为客人演说。

  客人沉默了半饷,很感慨的说:“我读了一辈子的《金刚经》,却一无所知,你阁下一听就懂,岂不是生有自来。”客人说到这里,用眼光打量了六祖一番,问六祖说:“阁下有此神悟,何不往黄梅东山,去叨教弘忍(17)大师呢?我的读诵《金刚经》,就是弘忍大师教的。忍大师说:‘《金刚经》久读,可以生发智慧’。”

  承你老指教,我却没有这份福气,因为我还有老母,又一贫如洗,全赖我打柴过活,我哪能远去呢?”六祖没奈何的答复客人。

  那客人真慷慨,安慰六祖说:“这不成问题,我送你二十两银子,足够令堂生活所需,你可以安心的去吧!”

  于是,六祖很高兴的安顿了母亲,去到黄梅,求见五祖忍。

  忍大师一见就问“你是哪里人?”

  曰:“岭南人。”“

  来这里干什么?”

  曰:“只求作佛!”

  “岭南人哪有佛性?”

  六祖抗声的说:“人有南北,佛性岂有南北!”

  五祖更大声的喝道:“这獦獠根性太利,着碾磨坊舂米去吧!”

  六祖舂了八个月的米,全寺的人都知道他不识字,但做事一点都不马虎,因此,大家都喊他卢行者。六祖舂米的余暇,也常与寺中的僧俗接触。他见到一般烧火烧饭的苦行者和行童们,嘴里皆念念有词,问他们说:“喂(18)!同参!你们念的什么啊?”小行童们说:“念的首座和尚的偈子,因为和尚命令大众说:‘你们参禅都很久了,各各做个偈子来,看谁能识自本性,见自本心,我就传他的衣钵,作一代祖师!’我们这些人,都说不上什么明心见性,更作不来什么偈子,首座神秀和尚,宗教兼通,全寺的大众,没有一个不信仰他的,这偈子就是他作的,大家都念的烂熟。那偈子是:

  身是菩提树,

  心如明镜台,

  时时勤拂拭,

  莫使惹尘埃。”

  六祖听罢,要求小行童说:“偈子写在什么地方,你可领我去看看吧!”六祖看那偈语,写在方丈室的走廊上。刚好,有一位姓张的居士,也站在那儿看偈语。六祖要求他说:“檀越!我也有一首偈语,可惜我不识字,请你写一写,好吗?”这是不用说的,当然可以。于是六祖说:

  “菩提本无树,

  明镜亦非台,

  本来无一物,

  何处惹尘埃。”

  张居士为六祖写上了,心里也感到惊讶。

  在五祖忍来说呢,他老早看到了首座神秀的偈子,也曾称赞的说:“依这偈语修行,也能证果!”可是,当六祖写下了偈子的当天晚上,五祖看过以后,却脱下鞋子,把它涂了。寺中的大众,都异口同声的说:“我说的嘛,卢行者,一个大字不识,他也写什么偈子,到底被和尚涂掉了,我真替他害羞。”

  某一天的晚上,五祖走进了碾磨坊,问六祖说:“米熟也未?”六祖说:“熟已久矣,犹欠筛在。”五祖用他的手杖,轻轻敲着碓头三下,六祖会意,等到三更以后,跑到丈寺,五祖将他引到卧室里,为他宣说《金刚经》大意,说到“应无所住而生其心”,六祖豁然大悟。五祖吩咐他说:“过去达摩尊者,初来东土,为要取得人的信仰,所以传衣,以表示得法。我今传授于汝,汝须谨慎护持!但是,现在信心已经成熟,衣,反而变成争端,今而后,不必再传了。”于是礼谢、持衣,连夜回到岭南去了。这就是经文上的“传衣钵”。

  “道大行”者,六祖回到岭南以后,因为因缘没有成熟,不敢出头露面,而隐身在猎人的群众中,为他们做看守的工作。等到唐高宗仪凤元年的正月,距离得法的时候,已是十五年的时间了。

  六祖离开猎队,来到南海法性寺,听印宗法师讲舂《涅槃经》,但是,这时候的六祖,还是在家居士身。

  某一天的薄晚,有两位比丘,在廊下散步,远远看到道场外,刹杆上的幡子飘动,两位比丘忽然感到兴趣,立下脚来讨论这个问题:一个说是幡动,一个说是风动,两下各述理由而争论不已。六祖听到了他们的争论,走近他们的身边,向两位比丘说:“适才听到二位师父的辩论,都很高明,但我也有点意见,可容许我参加讨论这一问题吗”?二位比丘说:“欢迎,欢迎!”六祖说:“据我的拙见,我以为不是风动,也不是幡动,是你两位心动。”两位比丘听到一位俗汉能作这样的语言,真是惊讶得不得了,这绝不是一位平凡的人,马上秉告印宗法师。印宗法师老早知道六祖卢行者得法而后,隐居尚未能出世的消息。听到门下的报告,认为这必是卢行者无疑。于是,在请见之下,稍一问讯,果然不错。印宗法师喜出望外,马上替六祖改换僧装,又召请附近的名山大德,为六祖剃发。授满分戒,请他升座说法。仪凤二年,移住宝林寺,当时有位韶州刺史,请他在大梵寺说法,并且接受无相心地戒。一本《六祖坛经》,就产生于这个时候,于是教外别传的“大道”,也由是而盛“行”于世。经文上说:

  【六祖下,二禅师,南岳让,青原思。】

  各位听众!禅宗,由大迦叶尊者,二十八传而至菩提达摩。菩提达摩为东土禅宗的初祖,六传而至慧能,都是单传。六祖以下得心印而有迹象可考的有四十三人,四十三人中能使法统绵延不绝的,又有两支,那便是如经上所说的“南岳让,青原思”两位禅师。

  怀让禅师,金州人,俗家姓杜,十五岁上依荆州玉泉寺,弘景律师出家,受过具足戒而后,研习律藏,他自以为出家者为无为法,对于这寻章摘句的工作,颇不惬意。经同参们的指引,去参嵩山慧安国师,慧安知道他的机缘所在,又启示他直诣曹溪参六祖能。

  能大师一见,劈面就问:“什么处来?”

  曰:“嵩山来。”

  六祖又问“什么物?恁么来?”这问题可把让禅师难住了。

  经过八年的参究,忽然报告六祖说:“某甲有个入处。”

  六祖说:“如何?”

  曰:“说似一物即不中?”

  “还可修证也无?”六祖恐怕他落于断灭,故有这一问。

  让曰:“修证即不无,染污即不得。”

  六祖说:“即此不染污,是诸佛之所护念,汝既如是,吾亦如是。”

  西天般若多罗尊者,曾经有过预言说:“在你的座下,有一马驹,踏杀天下人,你且志之于心,不必速说。”让豁然契会,从此在六祖座下,服勤劳役,十有五年,而后才分化出去。

  注释:

  (17)弘忍:原书为“宏忍”

  (18)喂:原书为“唯”

  第十六讲

  各位听众!上次讲到六祖以下,禅宗的正统法派,分为两派,两派便是:“南岳怀让禅师,青原行思禅师。”南岳让在六祖座下受心印的经过,已经讲过了,现在讲到青原思了。

  青原是山名,山在吉州。江西,后改为吉县。行思禅师得了六祖心印而后,讲道于青原山,所以名青原思。行思禅师是吉州安城人,俗家姓刘。童年时代,就落发出家,出家而后,他的态度就显然的和众人有点不同,不同之点在哪里呢?所谓“沉默寡言”。

  后来听人传说,曹溪法席的盛况,于是前去参礼。一见面就问六祖说:“当何所务,即不落阶级?”

  六祖曰:“汝曾做什么来?”

  思大师答复说:“圣谛亦不为。”

  六祖曰:“落何阶级?”这是六祖的追问。

  思曰:“圣谛尚不为,何阶级之有?”(19)

  六祖听了思大师答复而后,认为这是僧众中的凤毛麟角,根器的锐利,无与为比,因而将他罗致在门下。某一天,六祖大师对思大师说:“禅宗的传统,向来都是衣法双传,师资辗转授受,衣是表信,法乃印心,你现在接受了我的传承,不患人家不信。我因为衣的关系,遭到很多凶险,如果再传下去,竞争必定更甚于前,所以现在将衣留镇山门。至于法,你可以分化一方,不要使它断绝。”这是思大师得法的经过。经文上又说:

  【南岳下,一马驹,踏杀人,遍寰区。】

  五岳中有所谓的南岳衡山,山在湖南省境内。怀让禅师离开了曹溪以后,在唐朝武则天当国的末年,去到衡岳,住在般若寺行道。距离般若寺不远,有一个庙,名叫传法院。传法院内有一位沙门,法号叫道一,他不问俗事,经常以坐禅为务。

  让禅师估计他是一个法器,因而,就亲自跑到传法院,问道一禅师说:“大德坐禅,图个什么?”

  曰:“为的作佛。”

  让禅师且不理会他的答词,低下头来拾起一块砖头,在石阶上用死劲在磨。

  道一禅师看到这一举动,有点奇怪,于是向让禅师说:“大德,磨这个干什么?”

  曰:“磨作镜。”

  “嗨!你真傻!砖头哪能磨作镜呢?”

  让禅师以为这一着,居然打动了他,很高兴的回答道一禅师说:“诚然!我磨砖头不能作镜,那么,大德坐禅又岂能成佛?”

  道一禅师糊涂了,禁不住起身作礼,而向让禅师说:“坐禅既不能成佛,那么,如之何才能成佛呢?”

  经让禅师一再的开示,不觉心地豁然。让禅师座下,登堂入室者九人,唯有道一禅师密受心印。

  道一禅师,俗姓马氏,所以说:“南岳下,一马驹。”马而谓之驹者,驹,是小马。小马年青,正是年富力强,生气蓬勃的时候。作者以小马象征道一禅师的前途无量,所以比之马驹。

  马祖道一禅师,四川汉州人,汉州,就是现在的广汉县。据《传灯录》上说:“马大师的相貌奇异,牛行虎视,舌头伸出来能覆盖鼻头,脚板下有两个轮相。”自幼就依资州唐和尚落发出家,在渝州圆律师座下受具足戒。唐玄宗开元年间,坐禅于传法院,遇让禅师,发明心地,侍奉让禅师达十年之久。后来去到江西南康龚公山,开元精舍,大弘禅道,嗣法门人,遍布于天下,所以说:“踏杀人,遍寰区。”经文上说:

  【青原下,一石头,石头路,滑似油。】

  青原下者,是指的青原行思禅师。一石头是指的石头希迁禅师。希迁禅师是行思禅师的门下,所以说:“青原下,一石头。”石头希迁禅师,广东省端州人,端州就是现在的高要县。过去文人用的文具中有所谓的端砚,就是出于这个地方。他俗家姓陈,母亲怀他的时候,就不吃荤腥,婴儿时代,从来没有哭闹而惹人讨厌的坏相。也许是宿根天成吧,十几岁上,就直入曹溪,参礼六祖,六祖度为弟子,还没有受具足戒,六祖就圆寂了。

  在六祖未圆寂的前几天,希迁问六祖道,“和尚百年而后,希迁将依附何人呢?”六祖说:“寻思去!”六祖既圆寂以后,希迁经常选择寂静的地方静坐。有一位长老注意到了,训诫希迁而问他说:“你师父已经不在,空坐有什么用?”希迁说:“我遵师父的遗命,静坐寻思,哪有错啊!”那位长老说:“呸!你师父叫你寻找你师兄行思和尚去,哪叫你枯坐在这儿打妄想!行思和尚现在吉州,你的因缘在他那里,你师父的指示,明明白白,你误解了,在这儿空坐,白糟蹋光阴。”希迁于是拜辞六祖,径往吉州青原山静居寺,参礼行思禅师,经过几番问答,许为入室弟子。

  唐玄宗天宝年间,住衡山之南寺,大阐宗风。南寺的东偏,有大石头,形状如台一样,希迁禅师就在石头上结草为庵,作起居的丈寺,因而远近的禅人,皆喊他为石头和尚。

  江西马大师座下,有一位邓隐峰禅师,曾经向马祖告辞下山,马大师说:“到哪儿去啊?”“石头去。”马大师说:“嗨!当心!石头路滑啊!”邓隐峰说:“杆木随身,逢场作戏。”及至到了石头,绕了禅床,振锡一声,问:“是何宗旨?”石头曰:“苍天!苍天!”邓隐峰竟无从措辞。回到江西,马大师说:“你再去,见他道苍天,苍天,你便嘘两声。”邓隐峰去了,绕禅床一匝,振锡一声,问:“是何宗旨?”石头便嘘了两声。邓又无语。回到江西告诉马祖。马祖说:“我老早告诉了你,石头路滑啊!碰了软钉子怪谁呢!”经文上说:

  【分五家,派各别,临济宗,行棒喝。】

  禅宗的传承,从六祖惠能大师以下,分为两支:一、南岳怀让;二、青原行思。自这两支以后,又辗转演变,前后分成五家,这五家的支派,又各别不同。五家又称为五宗。哪五宗呢?那便是临济宗、沩仰宗、曹洞宗、云门宗、法眼宗。

  现在先讲临济宗。南岳怀让禅师传马祖道一,道一传百丈怀海,百丈传黄檗希运。黄檗传临济义玄,是为临济宗。

  义玄禅师,是山东省曹州南华人。曹州是现在的荷泽县。据《传灯录》上说:“禅师在黄檗山希运禅师座下得心印而后,回到故乡。故乡的父老,请他住持城南临济禅院,四方为了参禅的学者,云集而来,蔚然成为一宗,因而叫临济宗。”据作者杨仁山老居士的注语上说:“黄檗传临济义玄禅师,住镇州滹陀河侧,是谓临济宗。”

  临济义玄禅师的特色,在接引四方学者的时候,棒喝交驰。所以说:“临济宗,行棒喝。”经文上说:

  【玄要分,宾主别,人与境,夺不夺。】

  义玄禅师开示学者,曾经这样的说过:“大凡演唱宗乘,一句中须具三玄门,一玄门须具三要,有权有实,有照有用,汝等诸人作么生会?”各位听众!所谓三玄三要,我们不要将它作名相来会,认为有三个玄和三个要。那么,应当如何去体会呢?唯有向自心上去参究,如果作名相来体认,那就和说话人的意旨距离太远了。“宾主别”者,宾主的字义,自然好懂。但是,在义玄禅师的运用上,却有主看主、宾看宾、主看宾、宾看主的不同。这也应该参照他的语录去领会,如果我强作解人,指出宾是什么,主是什么,那就不啻是佛头著粪。

  至于“人与境,夺不夺。”义玄禅师说:“我有时夺人不夺境,有时夺境不夺人,有时人境俱夺,有时人境俱不夺。”后世学者,指这个为四料简。如何是人?如何是境?如何谓之夺与不夺?也留待我们自己去参究。

  注释:

  (19)这段话依据《六祖坛经》上的原经文,做了改正。原书为:

  一见面就问六祖说:“要做些什么工夫,方才可以不落阶级?”六祖曰:“你曾做什么工夫来?”思大师答复说:“圣谛第一义,我皆不予理会。”“那么,你落什么阶级呢?”这是六祖的追问。曰:“圣谛尚且不为,还有什么阶级呢?”

  第十七讲

  各位听众!禅宗五宗的临济宗已经讲过,现在讲到沩仰宗。沩,是指的湖南潭州大沩山灵佑禅师;仰,是指的袁州仰山慧寂禅师。后人为了尊重两位禅师,所以用山名代替人名,而合两山的山名为一宗的别名。

  灵佑禅师,福州长谿人,俗家姓赵。十五岁,投本郡达善寺法常律师座下剃发出家,不久,又去杭州龙兴寺受具足戒。六七年间,研究大小乘经律,很能通其奥旨。二十三岁游江西参百丈山怀海禅师,百丈一见,就认为是第一流的法器,许他为入室子弟。

  某一年的冬天,是烤火的时候,佑禅师侍立百丈左右,百丈吩咐佑禅师说:“拨一拨火炉,看看有没有火?”佑禅师拨过以后说:“没有。”百丈亲自用铁箸,向深处撩拨,居然发现一粒火星,他指示佑禅师说:“这不是火吗?”佑禅师于言下发悟,于是礼拜陈其所解。百丈说:“汝今既尔,善自护持。”

  这时,有一位司马头陀,从湖南来到百丈山,百丈大师对司马头陀说:“我想去住沩山,行吗?”“沩山确是好地方,可以容纳千五百众,但沩山是肉山,和尚是骨人,即使居住,不会满一千人,所以和尚不适宜去。”司马头陀,精于地理,地方于人,不能相宜,是不能有所作为的。百丈大师与山不合,所以司马头陀作这样的决定。

  百丈大师说:“你看吗!我这里大众中有谁可以住得?”司马头陀说:“我要一一看过,才能决定。”

  “请首座来!”百丈命令侍者。

  首座来了,请他咳嗽一声,走几步。司马头陀说:“不行。”

  “请典座师来!”典座正是佑禅师。司马头陀一见佑禅师就说:“这正是沩山主也。”

  这一天夜里,百丈大师召佑禅师入室,吩咐说:“我的化缘在此,沩山是胜境,你可以去兴作道场,广度后学,继续弘扬我这一宗。”

  前面说的首座,即是华林禅师。华林禅师听到灵佑充任沩山住持,很不服气的说:“我忝居首座,佑公何得占先?”

  百丈大师说:“你能对众下得一转语出格,当与住持。”于是指净瓶问首座说:“不得唤作净瓶,你唤作什么?”

  首座说:“不可唤作木棎(chán)也”。

  百丈不肯,乃问灵佑,佑禅师踢倒净瓶。

  百丈大笑说:“首座!山子输掉了!”

  沩山高耸削绝,既无庙宇,也没有居民,佑禅师,披荆斩棘,结一茅蓬,作为禅居,日与山猿为伴,拾树果充饥。苦守了数年,山下居民知道了,才纠合众姓的力量,兴建庙宇,定名为同庆寺,这是佑禅师住沩山的因缘。

  沩仰的“仰”,又怎么说呢?仰山慧寂禅师,广东韶州怀化地方的人,俗家姓叶。十五岁的时候,要求父母允许他出家,父母不许。待到十七岁的时候,他再也挨不下去了,下决心咬紧牙根,断去两个指头,跪下来呈献他的父母,发誓勤求正法,报父母恩,父母没话说了。于是依南华寺通禅师落发而为沙弥。还没有来得及受具足戒,就游历诸方,访问至道。起初遇到耽源禅师,已经有所领悟;及至参礼沩山,居然登堂入室。不久,往金陵受具足戒。在沩山来来去去,先后有十五年之久。既受沩山密印,曾经领众住王莽山,化缘不甚契合,再去袁州仰山,门徒从四方而来,蔚为一大丛林。这是慧寂禅师住仰山的因缘。

  自从我读了百丈、灵佑、慧寂等几位禅师的语录后,我才知道种田、做工并不妨碍禅的修学,更无碍于寂静的环境。只是他们的修养,已经达到动静一如,染净不二的境界。这种境界,决不是庸俗如我们的这些人,可以梦想得到的。

  《五灯会元》卷第三《百丈怀海禅师传》上说:“某一天,全寺大众,一齐下田锄草,群众中有一位比丘,听到鼓声,忽然举起锄头,哈哈大笑,迳自回到寺里去了”。百丈禅师说:“俊哉!此是观音入理之门。”于是回到寺里,招呼(20)那一位大笑的比丘问道:“刚才你见到了个什么,便那样的得意?”那个比丘说:“学人肚子饿得慌,听到鼓声,便归来吃饭。”百丈禅师对他作了一个会心的微笑。

  传上又说:“师是凡遇到大众劳作的时候,他老人家总是走在大家的前头。执事们不忍心让他老人家操劳,常常将他用的农具藏起来。”百丈禅师说:“我何德何能而偏劳大众。”既寻不到农具,他也就忘记吃饭。所以有“一日不作,一日不食”的佳话,流传到现在。

  《五灯会元》第九卷上,灵佑禅师住沩山的时候。仰山慧寂禅师在座下参学。某一天,住众一同上山采茶,佑禅师对仰山说:“一天摘茶摘到晚,只听到你的声音,看不到你的形相。”

  仰山攀住茶树摇撼了几下。

  佑禅师说:“你只得到用,未曾理会到体。”

  仰山说:“学人如此,和尚如何呢?”

  佑禅师却默然。

  仰山说:“和尚只得其体,未得其用。”

  仰山随沩山开田,沩山说:“这丘田,那头高,这头低。”

  仰山说:“却是这头高,那头低。”

  沩山说:“你若不信,你站在中间,向两头看去。”仰山曰:“不必立中间,亦莫住两头。”

  沩山又说:“你不信吗?水能平物,放水后你就信了。”

  仰山说:“水也没得准儿,但高处高处平,低处低处平,得啦!”

  其他:扫地、择菜、割草、牧牛、粉涂墙壁、喂鸦,许许多多的工作,没有一行不亲自动手,也没有一时不在随机说法。山场田地,都是讲堂,农具树木,无非是教学仪器。《瑜伽焰口》上说:“处处总成华藏界,从教何处不毘卢。”唯有这些祖师们能充分的做到。这些话和《三字经》,并没什么关系,佛教寺庙,依赖经忏佛事,香火,布施作为生活资源,对于今后的社会,终不是办法。所以把有关农禅的生活,讲出来,作后人的榜样罢了。

  注释:

  (20)招呼:原书为“召呼”

  第十八讲

  各位听众!现在讲的是五宗中的沩仰宗。经文上说:

  【沩仰宗,示圆相,暗机投,义海畅。】

  “沩仰宗”之所以然叫沩仰宗,已经在第十七讲里讲完了。现在讲第二句“示圆相”。圆相,就是一个圆圈儿。慧寂禅师作沙弥时,在耽源禅师座下参学。耽源禅师以所承受前人的九十七种圆相,授与慧寂禅师。后来住仰山开堂说法时,宾主酬对,有时于空中画一圆相,再在圆相中画一牛字,或在圆相中画一佛字或人字。这就是所谓示圆相。“暗机投,义海畅”者,机,相似于机器,电钮一按,整个机器就动起来了。人有灵机,而为物欲所蔽。慧寂禅师以圆相作枢杻,假如触到学者的灵机,则万劫生死,有如黑漆桶底,可以顿时脱落。不是明明白白以言语来开导,而以圆相示人,所以说是“暗”。假如这一着,正合对方的根“机”,这就是“投”。佛法的奥“义”,如像巨(21)“海”,即使有千言万语,终不能探测它的深广,但是,禅宗的祖师们如仰山慧寂禅师,他以圆相示人,使学者们于顷刻之间畅达佛法的奥秘,所以说“义海畅”。经文上说:

  【曹洞宗,传宝镜,定君臣,行正令。】

  各位听众!禅门五宗,现在讲到第三曹洞宗了。在第十六讲里不是讲到石头希迁禅师吗!石头传药山惟俨禅师,药山传云岩禅师,云岩传良价禅师。良价住瑞州洞山。洞山传本寂禅师。本寂住抚州曹山。合洞、曹二山之名而为曹洞宗。现在我将洞、曹二山的两位宗祖作一个简单的介绍。

  洞山在瑞州境内。瑞州是江西省的属地,后改名为高安县。良价禅师,法讳悟本,是浙江会稽人,俗家姓俞。童年出家,从师父读《心经》,读至“无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”的时候,拿小手摸摸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而问他的师传说:“我明明的都有,经上何以说无?”他的师父惊异万分,于是对良价说:“我不是你的师父。你去五洩山灵默禅师座下去,他对你必有所启示!”良价禅师在默禅师座下住了些时,二十一岁去嵩山求具足戒后,就开始游方。初参南泉普愿禅师。又参沩山灵佑禅师,机缘皆不能契合,因沩山的指教,参澧陵攸县云岩晟禅师。师,径造云严,因问答“无情说法”的公案,有所省悟。及至离开云严,因涉水睹水中影像,忽然大悟。后来在高安洞山,开堂说法,接引后学。

  “传宝镜”者,曹山本寂禅师,本来在洞山参学,忽然辞别洞山,要出外云游,临下山的时候,洞山叮嘱曹山说:“我在云严先师处。亲印宝镜三昧,堪称穷理尽性,我今付嘱于汝。”并且有一大长篇的偈子,姑且从略。然而,宝镜也只是三昧的形容词而已。

  “定君臣”者,洞山,有所谓五位君臣,哪五位呢?一、正中偏;二、偏中正;三、正中来;四、兼中至;五、兼中到。并且各各有颂,申述其中的要旨。然而,这决不是愚昧如我而能洞悉其底源的,更不是用言语文字来,可以疏导。正如洞山所说的“但形文彩,即属染污。”“行正令”者,以五位君臣,所谓正偏之类的心声,来显示每一法的全体大用。君,是正;臣,是偏。臣应随顺于君,故君主之令,不可或违。

  以下再讲曹山本寂禅师。本寂禅师,福建泉州蒲田县的人,俗家姓黄,青少年的时光都在读书的生活中过去。一十九(22)岁,去福州灵石出家,二十五岁受具足戒。不久就参礼洞山良价禅师。洞山一见即问:“阇黎名叫什么?”曹山说:“本寂。”又问:“哪个呢?”“不叫本寂”。洞山对他这一答话,很加器重。从此在洞山座下住了好几年,接受锤炼(23)。对于洞山,所谓宝镜三昧,五位君臣,禅家的特殊风格,满盘承受。离开洞山,去曹溪礼六祖塔。回到吉水,四方参学的禅和子云集而来,因而开堂说法。因为仰慕曹溪。于是将住的山改名曹山。《五灯会元》第十三卷《良价禅师传》里说:“师在高安之洞山,假设五位君臣,看来人的根机,方便接引。”因为,口头上的说法,千变万化。至于要旨之所在,无非直显一乘,拔除邪见,使这些愚痴盲昧的凡夫,直截了当的认识自己。加上曹山本寂禅师,对于洞山的五位君臣,偏正回互,抑扬阐发,真好像太阳正在中天,光明无所不照。而洞山的宗风,乃大播于天下,天下的宗匠,共尊他们为曹洞宗。经文上说:

  【云门宗,顾鉴咦,一字关,透者希。】

  禅宗五宗中讲到云门宗了。云门宗的源流是:石头传天皇道悟,天皇传龙潭崇信,龙潭传德山宣鉴,德山传雪峰义存,雪峰传文偃禅师。文偃住韶州云门寺,禅风独特,便成了专门一宗。文偃禅师,浙江嘉兴县的人,俗家姓张。天生的性情,酷好静定。所以,一经出家,就去参谒睦州陈尊宿,接受启发,对于向上一著,已能粗知端绪。续后更参雪峰义存禅师,发明心要,然而他能韬光隐晦,深藏不露。后来离雪峰而去韶州云门寺,灵树敏禅师座下居第一座。敏禅师,将欲圆寂的时候,致书于广州州主,请由文偃接任住持,师也当仁不让,欣然接受。然而,饮水思源,不肯忘去雪峰根本,仍以雪峰为师。自住持后,学徒云集而来;师,上堂说法,随机应变,蔚然而成云门一宗。

  “顾鉴咦,一字关,透者希”者,据作者杨仁山老居士的注语里说:云门禅师,每遇到参学的僧人,必定特别的向来的僧人顾视,继而对他说:“鉴。”来参学的僧人,假若有所回答,则又说:“咦。”这些参学僧人大都茫然,好像蚊子叮铁牛,没有它下口的地方。所以说:“一字关,透者希。”门人记录下来,就变成云门禅的特色。但我翻阅《景德传灯录》第十九卷,《五灯会元》第十五卷《文偃禅师传》,并没有顾、鉴、咦的记载。只好留待将来再作考查。

  注释:

  (21)巨:原书为“钜”

  (22)一十九岁:原书为“二十九岁”

  (23)锤炼:原书为“槌练”

  第十九讲

  各位听众!禅宗五宗中已讲了四宗,今天讲到第五法眼宗。经文上说:

  【法眼宗,明六相,禅与教,无两样。】

  法眼宗,因文益禅师而得名。文益禅师是浙江余杭县的人,俗家姓鲁。七岁的时候,就投新定智通院,依全伟禅师而出家。等到二十岁满了,去越州开元寺接受比丘戒法。文益禅师既然受戒,他以为受过戒的人,对于戒法不能不懂。刚好当时,有一位精通律学的希觉律师,在现在的宁波阿育王寺讲戒。文益禅师听到这消息,欢喜的不得了。于是挑着行李前往就学,奇怪的是:文益禅师天赋的聪敏,只是律学一门,他感到不够味,有余的时间,又探讨儒家的学说,而且深得其中的奥妙。希觉律师对于他很加器重。每遇到宾客在座,或师生门聚谈的时候,常常会夸奖文益禅师是他门下的“游夏”。

  各位听众!子游、子夏是孔夫子门下最有才干的弟子。希觉律师的奖赏文益禅师,当然,也会抬高了自己的身价。然而,文益禅师,他是不是就感到满足而混下去呢?不!他在希觉律师座下学律的时间并不太久,他又弃律学而去参禅了。他最初参谒福州长庆禅师,但是机缘不契。乃偕同同学绍修、法进等三人,漫游诸方。在云游的旅途中,路过漳州地藏精舍,而地藏精舍的住持桂琛禅师,是一位禅宗的宗匠,颇有手眼。文益禅师一行三人,走到地藏精舍的附近,天空忽然阴云四合而下起雪来了,于是,就到地藏精舍挂单。桂琛禅师非常爱护学者,除招待他们食宿而外,因为天气太冷,晚上还请他们烤火。在烤火的当儿,桂深禅师向文益禅师问道:“你们三位到那儿去呀?”文益禅师说:“学人们,漫无目标,只是行脚而已!”“什么是行脚的事呀?”曰:“不知。”桂琛禅师点点头说:“不知,最亲切。”

  各位听众!桂琛禅师的问话,具有很深的意义,而文益禅师茫然不知,这就是机缘不契。我前面不是说过!桂琛禅师很爱护后进,其实,他不但爱护,更欢喜提拔、栽培后进。因此,他和文益禅师谈不上,话锋一转,又谈到教理上去了。谈的什么教呢?他们谈到僧肇法师所作的《肇论》。《肇论》上有“天地与我同根”的一句话,桂琛禅师因而问文益禅师说:“山河大地与上座自己是同是别呀”?文益禅师很直率的答复说:“是别。”桂琛禅师又竖起两个指头,文益禅师又赶忙说:“是同。”桂琛禅师又竖起两个指头,而且不说一句话,立起身来跑了。

  及至天气晴朗,文益禅师们三个人,一同向桂琛禅师辞行,桂琛禅师亲自送到三门外,在将要合掌作别的当儿,琛禅师忽然指着一块石头,问文益禅师说:“上座!经常主张‘三界唯心,万法唯识’,我问你,这一块石头,在你心内,还是在心外?”文益禅师说:“在心内。”琛禅师不觉哑然一笑,叹息着说:“嗨!行脚的人,一个身子已经够累,干嘛放块石头在心内,不怕累死吗?”文益禅师一听之下,窘得几乎无地自容,同时深深的感到自己对于佛法,还是一个糊涂虫,走遍天下又有什么用!况且,琛禅师分明是明眼善知识,我舍近而求远何苦来呢?于是,改变主张,不走了。解下行囊,放下心身,亲近琛禅师,朝夕参究。琛禅师固然是慧眼识人,而且教诲有方;文益禅师也不辜负他的期望。某日,在琛禅师雷霆万钧之势的诘难之下,文益禅师竟豁然大悟了。

  各位听众!禅宗的参究和顿悟,这一则公案,可算是个模型。

  文益禅师,既经彻悟(24)之后,不久,就受请住临川崇寿院,金陵清凉院。江南国王——李后主,因仰慕他的道风,又迎请他住持报恩院。三座道场,禅和子们望风景从,且有远自国外而来的。师皆随机说法,使来的人,各各随其根机,莫不有所收获。使玄沙备禅师的禅风,乃中兴于江南,因为文益禅师是玄沙备禅师的再传门人啊!

  文益禅师不但禅风高峻,文人骚客所擅长的诗文,他也能信手拈来,而又不离佛法。据《五灯会元·文益禅师传》里说:师与李主论道之后,适值苑中牡丹盛开,于是两人共同赏玩。李主要求文益禅师以即景为题,赋诗或禅偈!文益禅师即脱口而出,他说:“拥毳对芳丛,由来趣不同。艳冶随朝露,馨香逐晚风。发从今日白,花是去年红。何必待零落,然后始知空。”李主听了,颇有所悟。但是,宋朝释惠洪著的《冷斋夜话》上说:宋太祖谋伐南唐,李后主拟发兵抗拒,当时文益禅师适在宫内,陪后主观赏牡丹,作此诗以讽后主,而后主不悟,不知谁是对的。

  周显德五年,那年岁次是戊午,七月十七日的这一天,文益禅师生病了,到了闰月五日的那一天圆寂,世寿七十又四岁。他的门人们,在江宁县的丹阳,建全身舍利塔供养,江南李后主谥大法眼禅师。因此,文益禅师以后的一派禅人,就统统称为法眼宗。

  各位听众!上面讲的周显德五年的“周”,是唐朝以后,宋朝以前,历史上所指的:梁、唐、晋、汉、周五代的“周”。至于文益禅师生病和圆寂的年月,《佛祖历代通载》上也说是显德五年七月十七日。但是,《佛祖统纪》四十二卷上,却说是四年七月。

  五代的末年,李升建国于江南,都城在现在的南京,国号叫唐。因为地方在江南,历史上称南为南唐。《佛祖统纪》上说:江南唐后主,待文益禅师以师礼,圆寂后,上谥号,叫“大法眼”。然而,南唐的第一代姓李名升,第二代姓李名景,第三代姓李名煜,历史上喊他李后主,也是一位填词填得最好的亡国之君。但是,显德是后周柴世宗的年号,那个时候,南唐是李景在位,所以,《五灯会元》、《景德传灯录》、《佛祖统纪》上后主的后字,恐怕有点错误。南唐畏惧北方的势力,削去帝号,称江南国主。《文益禅师传》中的李主,当然是李景。况且,文益禅师在周显德五年就圆寂了,安知道赵宋伐南唐的事?要考查起来,会使人搞得头痛。

  经文中的“明六相”者,《华严经》讲十地菩萨中的初地菩萨,那里边有六相的说法。八十卷《华严经》卷三十四上说:“净治诸地,总相、别相、同相、异相、成相、坏相。所有菩萨行,皆如实说,教化一切,令其受行,心得增长。”六相的意义,在《华严经大疏钞》第四十一卷上,有比较详细的解释,这里不去讲它。文益禅师虽说是禅宗的翘楚,而禅宗是不立文字,教外别传的,但他说法的时候,曾经提到华严宗的《妄尽还源观》、《义海百门》、《华严经论》,更有《华严六相义颂》。颂的文句是:“华严六相义,同中还有异。异若异于同,全非诸佛意。诸佛意总别,何曾有同异。男子身中入定时,女子身中不留意。不留意,绝名字,万象明明无理事。”

  注释:

  (24)彻悟:原书为“澈悟”

  第二十讲

  各位听众!在第十九讲里,已将禅宗的五宗讲完了。五宗讲完了以后,《释教三字经》的作者杨仁山老居士,又加了两句评语是:“禅与教,无两样。”

  什么叫做禅呢?假如说,盘起腿子来,闭上眼睛,那就叫做禅,那是错误的。必须在盘起腿子闭上眼睛以后,收摄六根,尤其是散乱不堪的意识,要把它凝聚起来,不让他奔放流逸,做到善恶不思的地步,使心如止水,便成为儒家《大学》上所说的“止于静”的功夫。而丛林里禅堂中集体坐禅的时候,门户紧闭,而且挂出“止静”的牌子来,就是这个意思。达摩大师说:“心如墙壁,可入以道。”便是我的证据。

  但是,从无量劫以来,烦恼积习太久太深的意识,你要它顿然止息,几乎是不可能的事。所以,中唐以后,禅师们才创出“看话头”(25)的方法。都如《赵州从谂禅师传》上的“狗子有佛性也无?”或“父母未生我以前,如何是我本来面目?”或“念佛是谁?”所以打禅七的时候,往往贴上“照顾话头”的标语拿来警惕参加参禅的学人。当我们曲腿闭目而入禅观的时候,我们提起“念佛是谁”的话头来,那纷然杂陈的妄想自然会停止。妄想再起来了,再将它提起。禅堂里老前辈开示的时候,常常拿金刚王宝剑来比喻话头——金刚王宝剑提起,佛来也斩,魔来也斩。像这样久久的做下去,自然会有进步,但是,我们切切不要自作聪明,而误以为念佛的是“我”,因为这是不要答案的。

  然而,这我们初心学人,偶然在一个短时间学习参禅用的功夫。至于专心一志,专以参禅为事的人,那就“行亦禅、坐亦禅、语、默、动、静体安然。”也就是,走路的时候参,坐的时候也参,积之既久,就能纯熟而自然,所以说:语、默、动、静体安然。

  我在这里举个例子:明朝末年的紫柏尊者达观大师,因参话头,使得头和面孔都红肿了,有一天吃早粥的时候心不在焉,失手将粥碗掉落在地上跌碎了,他在瓷碗跌碎的声音中,忽然大悟。这正是“不经一番寒彻骨,怎得梅花扑鼻香?(26)”的道理。像我们这一曝十寒的态度,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成就的。

  这在《五灯会元》卷四上,福州长庆大安禅师,有一席开示,我把它引用出来,做我们参禅的榜样。大安禅师在升座说法的时候,对座下站立的群众说:“你们各位,不惜从远道而来,我不知道你们是为了什么,假如是为了成佛,你们本来是佛,何必骑驴觅驴,像渴鹿趁阳焰,一辈子也不能达到目的。如果一定要我指示成佛的方法,那么,大家只要放下许多颠倒攀缘,妄想恶觉,以及许多垢净众生的分别心,便是初心正觉佛,更向何处别讨。所以我过去在沩山座下三十年,吃沩山饭,撒沩山屎,不学沩山禅。只看一头水牯牛,如果它落路入草,便把它鼻头拽转来;才犯人苗稼,即鞭挞调伏。时间久了,也曾遭到很多的批评,但是,我却坚持我的做法,现在居然变作个露地白牛,终日露炯炯的。赶也赶不去。”

  各位听众!大安禅师虽然说是“不参沩山禅”,但那看牛的比喻,正是他参禅的方法,只是不参那屈腿闭目死板板的禅!而是活泼泼,行亦禅,坐亦禅的禅。

  禅宗老宿们在开示法语当中,有一个譬喻,值得我们注意的!那个譬喻是:“用工夫,如猫子看老鼠,一息都不能松懈。”很鲜然的,这譬如教我们用功要“专一”,由于专,才得精呀!现在大专学校,分科教授,就是为了有专而精。我们用照顾话头的禅力,就是朝于斯,夕于斯。用久了,触着、碰着,便可以得个入处。所以,老宿们,又有“用心一处,无事不办”的训诫。都如南岳怀让禅师,初参六祖能大师的时候,六祖问:“什么处来?”曰:“嵩山来。”六祖又问:“什么物?恁么来?”让禅师无语。经过八载的参究,忽然有省,乃陈白六祖说:“某甲有个会处!”六祖说:“作么生会?”让禅师说:“说似一物即不中。”六祖说:“还可修正吗?”让禅师说:“修正即不无,污染即不得。”六祖含笑点点头说:“即此不染污,乃诸佛之所护念,汝既如是,我亦如是。”我们看吧!让禅师,经过八年的时间,才打破了闷葫芦,钻进了无缝塔,这岂不是“思之,思之,鬼神通之”的实在证据吗?

  还有某禅师,在行脚的途中,听到高楼上的妓女在唱“你若无心我便休”的情词,忽然大悟。这都是一般参禅的方法,而为我们所能做得到的,可惜我们都敌不过业力而不肯放下来,死做一番,怪谁呢?

  至于,四祖道信大师,开示牛头山,法融禅师说:“夫百千法门,同归方寸;河沙妙德,总在心源。一切戒门、定门、慧门,神通变化,悉自具足,不离汝心;一切烦恼,业障,本来空寂;一切因果,皆如梦幻。无三界可出,无菩提可求。人与非人,性相平等;大道虚旷,绝思绝虑。如是之法,汝今已得,更无缺少,与佛何殊?更无别法。汝但任心自在,莫作观行,亦莫澄心,莫起贪嗔。莫怀愁虑,荡荡无碍,任意纵横。不作诸恶,不作诸善,行、住、坐、卧,触目遇缘,总是佛之妙用,快乐无忧,故名为佛。”

  各位听众!这是道地的上上乘禅,我对于四祖这一席话,不敢妄赘一词,只是引用出来,留作参禅的上座们,作一参考。关于什么是禅讲到这里为止。

  其次,再谈到“禅与教”的“教”。什么是教呢?教者言教。在佛言佛,释迦牟尼佛,住世五十年当中所说的语言,拢总称为佛教。佛教的内容,包括了三皈、五戒、十善四谛、十二因缘,六度万行。我们如果能依教奉行,可以不遭堕落,可以不失人身,进一步还可以生天。假如厌弃三界,而欲超越生死,可以修四谛、十二因缘,而成大阿罗汉或辟支佛。假如能发大菩提心,不舍众生,那么,必须修行六度万行,可以由菩萨而致成佛。这就是“禅与教”的“教”。

  各位听众!禅就是禅,教就是教,分明不同,何以说是“无两样”呢?关于这一点,唐朝圭峰宗密大师说得好,他说:“教为佛口,禅为佛心。”教是偏重于理论上的认识和修行方法上的教授。禅是偏于实行。简单的说:教属于解,禅属于行。解行固然不可偏废,定慧也必须相知。因为摄心为戒,因戒生定,因定发慧,由慧才可以发出言教。这是千佛出世,都不可变易的一个修学程序。我们看吗!释迦牟尼佛必须先行入无量义处三昧,而后才说《法华经》。而经、律、论三藏,又都是智慧的结晶。因此,杨仁老说:“禅与教,无两样。”

  注释:

  (25)参话头:原书为“看话头”

  (26)怎得梅花扑鼻香:原书为“整得梅华喷鼻香”

  第二十一讲

  各位听众!在第二十讲里,已将禅门的五宗讲完了。五宗讲完了以后,还有“禅与教,无两样”的两句评语,在杨仁老的注语当中,似乎是指这两句话,是文益禅师拿来融会“宗”和“教”的。但我遍阅文益禅师的传文,从没有看到类似的话。他虽曾为《华严六相》作偈,仍然是会“教”而归“禅”。所以我认为这两句话,作为作者对“禅”和“教”的评语或融会语,比较适当。这是对上一讲的一点补充。

  各位听众!五宗讲完了以后,作者杨仁老对于修禅和修净土,作了一番抉择,以为后来学佛的人对于禅宗和净土的两条路线的选择。

  他说:“佛学之高,莫如禅宗;佛学之广,莫如净土。过去习禅的人往往轻视净土,这是错误的。须知马鸣、龙树二大师,身为地上菩萨,著作等身,莫不归心净土。因为习禅者的目的,是了生脱死,而最难的地方,就是免不了再来受生。就我生平所见所闻,而确有证据从禅僧中来的,屈指可数。高一等的,定境时时现前,眼中静夜发光,读书过目成诵,作文则倚马可待,你若劝他学佛,则决不肯从。为什么呢?因为他在宿生修禅颇有心得,一味地扫除佛见、法见,可是他因多生节余下来的福报而获得的富贵,却又不肯放弃。像这一类的人,一转生,再转生,就不堪设想了。下焉者,当用功的时候,强制妄念,遏制邪心,这都是拿石头压草。及至来世,转换了一个环境,那就根芽复萌,过去的杂染习气,一时迸发,贪财好色之心,反而胜于他人。庸福享尽,一旦无常到来,谁能保障他不遭堕落呢?” 杨老居士说:“这些人都因为不谙教义,不发长劫修行的愿心,都以为一生可以成办,自己以为舍报之后,常住涅槃,哪里知道,一转眼间,仍然落入后有。然则,如之何才可以呢?那就是因机施教。上根利智的人,才可以参禅,还要发大菩提心,由于大悲愿力的坚持,庶几不失人身,而走上成佛的道路;假如根性稍差的人,则仍以持名念佛,求生净土为最允当。修净土固然可以带业往生,而且,既生以西方以后,得见阿弥陀佛,常与诸上善人俱会一处,容易悟得无生法忍,脚跟点地而后,再回入娑婆,广化众生,可以说是千稳万当。我们可以多阅大乘经论,有几部经论不是回归净土的呢。至于永明、楚石等许多大师,都是修禅有得而后回归净土,这都是足以作我们后生小子借镜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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